我的小师妹珍是个异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天塌不下来的样子。她比我低十几届,老家不在杭州,恋爱结婚当然要买房。小师妹从来没愁过这件事,不是她中了彩票或傍着大款,而是前些年压根儿没想买房。她觉得省吃俭用买个八十方,没什么意思,根本住不开。结婚前,她对房间的安排是这样的:小夫妻俩一间,她那年轻守寡的妈妈一间,将来孩子一间,书房一间(最好各一间),公婆来了要一间,保姆要一间。其他的厨房客厅洗手间杂物间不用说了。这么一来,03年才毕业的小夫妻俩是买不了了。她确实也从没看过公寓,一开始就是冲着排屋去的。
她真让自己住进了排屋,08年,她花三万二一年并且协议五年不涨租金租下了梅家坞的农民排屋。这是她对自己生活的安排:她必须住这么大的房子,但不一定要是自己的。我第一次听她的计划时,瞬间有点打开思路的感觉:是啊,有多少人在大房子的梦想和金钱的矛盾中逼疯了自己,小师妹轻轻一笑就打开了另一扇门。
她从来不这纠结这不是自己的房子,无法可着心按照自己的梦想来装修。整个房子完全没有个人精雕细琢的痕迹,是活到哪算到哪的潇洒。她最大的装修大概就是所有房间强化地板的铺设,本来厨房没打算铺的,后来地板多出来了,她说运回去麻烦,就把厨房也铺了吧。但铺到最后还不够几块,她也不去买,靠近煤气灶的地方就有一溜是没地板的,她拿块塑料地毯铺着,也没觉得太突然。她没有买或者做衣柜,所有的衣服挂在三楼走道上,专业的挂衣杆是在淘宝上买的,顶天立地在那儿,衣服裸露在外,跟明星的试衣间似的。我说会脏吧,她和她妈齐声说:这儿没什么灰。
现在,她公婆也过来一起住。妈妈带孩子,个性强势点,公公烧饭,婆婆相对示弱,所以相安无事。他们两口子很少回家吃饭,三个老人烧好天天一起吃。她妈有时跟她嘀咕互相不认同的一些琐事,无非是这个烧水壶可以扔了,那个菜不够辣的事。小师妹就跟妈妈说:公公烧饭,你吃现成,就不要挑剔了,想吃辣的自己烧。你不要指望为这些事我跟老公去碎烦,让他去说他爹妈。
他们自己买的的排屋基本上装修好了,她妈要自己去搞卫生。她跟她妈说:我本来要花钱请人搞的,你坚持要去,可以,但去了就不要抱怨为什么公婆不去。另外,我也没空送你,你得每天自己坐公交车去。有这么个不可指望的女儿,老人们精神上迅速成熟起来。
她现在做电商,谈合作一二三四逻辑很清楚,一派职场女性风范。很她基本上不参加正式谈判,因为她说自己没什么底线,很容易让步。
每见她一次,我都觉得筋骨松一松。每次我问可以写你吗?她都说:随便写,我是个原则很低的人。现在,我问都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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