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梨女皇"系于明式家具的4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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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襄与伍嘉恩摄于香港三联书店明式家具展览开幕式 1985年9月
“伍嘉恩从一个爱好者开始，后来成为当各国博物馆的顾问。自称不懂得做生意，只愿意和爱 好明式家具的人打交道，收藏一多，“嘉木堂”变成博物馆馆长和行家来港必到之处，香港地卧虎藏龙，伍嘉恩，奇女子也。”香港作家蔡澜在他的博客中这样记述 这位知名的明式家具研究者、古董商。
在2015年的香港春拍中，嘉德拍卖推出的《1间房——比利时侣明室藏明式家具》吸引 了很多人的关注，11件家具以100%的成交率落槌。侣明室主人菲利浦·德巴盖是著名的明式家具藏家，也是跨国策略咨询公司贝恩的高级合伙人。早在 2006年，中国与比利时建交35周年之际，德巴盖就在北京故宫博物院举办了“永恒的明式家具——侣明室家具收藏展”，轰动一时。
侣明室收藏明式家具
这名外国人钟情明式家具始于20多年前，当他正在寻求相关专家指点之时，朋友给他的建 议是：“香港的伍嘉恩，没有人比她更懂得黄花梨家具。”就这样，伍嘉恩成为德巴盖十分信任的顾问。不仅是德巴盖这样的外国藏家，与明式家具相处的40多年 中，伍嘉恩几乎与所有重要的藏有家具的博物馆与收藏家打过交道，如美国著名古董商、大藏家安思远，曾任两届“敏求精舍”主席的叶承耀手中绝大部分的收藏也 源自于她。
自1987年在香港中环开设了第一家专营明式家具的商行“嘉木堂”，伍嘉恩见证了明式家具在现当代中国的再发现与再研究，也是很多明式家具展览与拍卖的幕后推手。在收藏圈内，因其丰厚的资源和专精的研究，人们将她称为“黄花梨女皇”。
钟情嘉木
现在一般认为，外国人最初喜爱明式家具是因为其风格与西方现代主义设计风格有内在的契 合之处。伍嘉恩认为，现在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明代家具设计对后来的包豪斯风格发端有影响，但至少在民国时期，它已经赢得大批外国人的关注。“其实在欧 洲、澳大利亚的设计师的档案里可以发现，他们在民国便已看到过明式家具，当时来到中国的外国人也形成了一个圈子，他们已经有商人、博物馆馆长进入了中国。” 她在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说道。
黄花梨圈椅
“在中国，明式家具一直是优雅生活的一部分，它不是书画那样具有很高地位的艺术品。但国外的理念不是这样：他们认为设计的好的家具就是一件艺术品。” 1920年代开始，明式家具便开始了向西方广泛流播。
伍嘉恩早年在求学海外，先后在加拿大蒙特利尔的麦吉尔大学和美国芝加哥大学攻读心理学 和商学。“我对明式家具开始有兴趣是在外国生活期间，当时的收藏是很悠闲的，因为还很少有人关注到这些。” 1970年代，她在伦敦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 物馆第一次看到明式家具的陈列，之后便渐渐入迷。彼时，国内对明式家具的研究专著尚且不多，伍嘉恩接触了德国学者艾克出版于1944年的《中国花梨木家具 图考》。“看到好的书时，我就抄下来。听说哪儿陈列着好东西，我就去敲那家博物馆的门。”
1980年代初期是伍嘉恩最“发烧”的阶段，她整日奔走于世界各个存放明式家具的展厅 和仓库，不停翻阅相关著作、研究文章以及展览讯息。在英国期间，她更是穿着蛙人服“混迹”于著名的古典家具修复工场，仔细观察工匠如何组装、打磨明式 古 典家具，借以了解明式家具内在结构上的奥秘。
“其实明式家具为何能够外形那么简约，又那么耐用，这全是因为内部的榫卯结构在起作用。家具内在的榫卯结构在内里散发着力量。”伍嘉恩说。
由故宫出版社出版的《明式家具二十年经眼录》2010年出版，至今已印行四次。这本书 收录了伍嘉恩经手的、有代表性的明式家具以及收藏故事。在书写这些收藏故事时，伍嘉恩的笔调是直接、率真的。就如同在与同好谈话一般，细数自己如何在遇到 心仪之物后辗转反侧;或与爱物失之交臂后怅然若失;又或奔走各方、寻寻觅觅。有时，一些好东西又会在失去数年之后再次突然出现，得失之间的故事也在她的收 藏经历中不知凡几。转眼五年过去，伍嘉恩收藏的故事又已不只20年，最近新书《明式家具经眼录》刚出版，加添了这几年的故事。而书中的《明式家具的复兴》 一文，更是从民国说起，细数近代以来有关明式家具人与事。
在王世襄的影响下
虽然现在已是杰出的古董商，伍嘉恩最初涉足明式家具并非是为了“经营”。1986年，她从藏家过渡为行家。“这样就能够经手更多的明式家具，也是对自己占有欲的一种满足吧。”伍嘉恩对第一财经说。
当然，转变也并不单源于一种“占有欲”的扩张，现在看来，外部环境似乎起到更大的作 用。1980-1990年代，香港风云际会，成为海外中国艺术品的最大集散地。身处其中的伍嘉恩自然地作出人生策略上的调整。“香港那个年代(古董交易) 非常旺盛，我每天在古董街溜达，就能见到中国人、日本人和欧美人。在家具这个领域来说，美国加州出现了一个中国古典家具博物馆，他们每三周都会到香港淘宝。”
黄花梨南官帽椅
另一项外在推动力是：她的忘年挚交王世襄对明式家具的研究产生的深远影响。1985 年，王世襄的《明式家具珍赏》在香港三联书店出版并在同期举办展览，其中的大部份展品便是来自伍嘉恩的收藏。此书的出版，一直被家具收藏圈视为具有里程碑 意义的事件。叶承耀曾在接受第一财经采访时表示：自己收藏明式家具的开端便是王世襄那本新书的发布会和同期举办的展览。王世襄在香港的活动带动了当地上流 人士对明式家具的再认识，很快，一个新的收藏热点形成。
王世襄与伍嘉恩的相识则更早。在《明式家具鉴赏》出版之前，王世襄曾在赴英国讲学时路 径香港，见到了伍嘉恩。“我当时比较年轻，而且是女生，对明式家具感兴趣，并且开始收藏明式家具，使他非常惊讶。”伍嘉恩曾这样谈起自己与王世襄结识的片 段。此后，王世襄希望自己对明式家具的研究著作能够被翻译成英文，因为知道伍嘉恩热爱明式家具，因而嘱托她来翻译。“所以在大潮来临之前，我就读到了他的 书。”
而被问及王世襄的学术研究带来的影响，伍嘉恩显现出特别的谨慎与郑重。因为怕自己的口 头语言难以精准表达，她翻开了自己的书，指出了其中对王世襄两本着作的评价：“《明式家具珍赏》与《明式家具研究》的面世影响深远。著作循古代历史、文 献、艺术、民俗各方面加上实物考察，探索木工技法，全面研究明式家具。著作内含绘画线图，解读家具内部精准细密的榫卯结构。更以严谨科学的方法，整理了匠 师口语中的名词、术语，建立标准规格，准确地表达传统家具的榫卯体系，开拓出一个全新的鉴赏、收藏以及学术研究领域。”
“1985年就是这样一个转折，因为王世襄在文博界的名望，当时香港的大收藏家几乎都去了那次新书发布会，明式家具才由此被中国人重新认识。如果没有他对规范的确立，人们对明式家具的认识依然只停留于外观上的审美，无法登入学术的殿堂。”伍嘉恩对记者说。
在伍嘉恩的《明式家具经眼录》中，她屡次提到王世襄在明式家具研究推动上的作为，也时刻记录了老人对自己的帮助，两代人之间的情谊持续久远。1987年开张的“嘉木堂”之名即得自王世襄，而在去年9月，王世襄诞辰百年之际，伍嘉恩与嘉德一起在北京举办了七间房大展。
除了回顾近代明式家具研究发展史、讲述自己的收藏故事之外，伍嘉恩也在书中分析 1990年代至2011年明式家具在拍卖市场上的价格变动：以侣明室的收藏为例，其价格半数涨幅逾10倍，更有一件涨幅超过55倍。“明式黄花梨家具从当 时人们的不以为然，到现在这样的重视程度，30年间的转变实在是一个传奇。”伍嘉恩笑道。
来源：《第一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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